宁清窈思绪万千地回到院子,恰见宁州生从外回来。
他终于是收拾了一下自己,不再是那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,看着清爽儒雅,颇有风度。
望见宁清窈,他也笑了笑,有闲情驻足同她笑谈:“这么早便出门了,可是你那花颜楼在忙?”
“算是吧。”宁清窈随意揭过去,好奇问,“父亲这是案情有新进展了?怎么如此高兴?”
“倒也不是高兴。”宁州生从袖中摸出一张烫金的帖子,打开给她看,“刘知府四十生辰,毕竟共事也这样久,总该是要去的,我是去同人吩咐了一声,打算出门去采办些礼物。”
宁清窈垂眸看了那帖子,生辰宴是在三日后。
她忆起陈浔和谢文澈的对话,眼眸微动,徐徐道:“父亲,我帮您去采办吧,我在荔城做生意也有些时日,认识不少商行掌柜,不仅好货多,银钱也能省一些,就是希望到时候,父亲能带我同去。”
“你对这个感兴趣?”他诧异。
“自然了。”宁清窈笑笑道,“知府办宴,定然有许多荔城的贵人富商,我若能结交,对花颜楼也有好处的。”
“你呀……”
宁州生无奈,却也答应了,只叮嘱她不必太破费,银钱都来找自己报销。
宁清窈如今银子流水得赚,怎么可能会再拿他的钱,自己便将事情给办妥当了。
三日时间一到,她便和宁州生一同到府衙赴宴。
知府府衙,前头是办公断案的,后院便是知府一家的居所,办宴这样的事情,不好从府衙大门走,便将他们自己的门开了,虽小些,可入门便是石屏假山,却也意境风雅。
宁清窈陪同宁州生入了内,才知谢昀和谢文澈也在受邀之列,且两人都来了,刘知府正诚惶诚恐地招待,只怕他自己都没想到,两尊大佛会来参加他这小小知府的生辰宴。
宁清窈想到那日听见的对话,猜测他们来此都是有目的的。
她虽也有同样的想法,可眼下还是乖巧跟在宁州生身后,四处应酬问好。
在她瞥开目光的瞬息,谢昀目光悄然而至,素来寡淡淡漠的眸子里,如今只要触及她,便浮现出诸多复杂之色,将那双黑眸染浊。
“皇叔。”
谢文澈摇着扇子走来,澄澈温眸直直盯着他,像是要将他看穿:“你在看什么?”
谢昀凉薄视线扫过他,薄唇翕合:“你来这里,就是同本王讲废话的?”
“不然?”谢文澈和煦笑意如清风,疏阔明朗,“应邀来生辰宴,自然是放松的,皇叔不是?”
呵,信他有鬼。
谢昀心知肚明他的来意,甩动衣袍向外走去:“随你如何,别来本王面前碍眼。”
谢文澈温眸轻轻一眯,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。
最近谢昀总是端不住情绪,不见往日里什么都不在乎的从容淡漠,倒像是挣扎在什么当中,令他燥火不断。
谢文澈沉吟,眸中掠过丝思索。
宁清窈随宁州生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后,宁州生被人拉走喝酒,她独自走了走,却发现记不清路,走不回原来的厅堂。
环顾四周,她一边向前走着,一边寻找着能问路的人。
在途径一处房间时,却忽听里面传出说话声,宁清窈脚步下意识一顿,恰巧听见刘知府在说:
“最近他们查案没有线索,将目光盯准了我的府衙,我看大理寺卿已经在盘问县城主簿,只怕查库存也是迟早的事,你且赶紧去和那边说一声,先将楮皮纸和彩墨挪回来填补空缺,等应付过风头,我再还回去。”
话音落下,便听一道陌生声音响起:“自从八宝山出事后,制作的假银票数目不太够,那边正在抓紧制作,怕是不好在这时拿回来吧……”
“你这蠢货。”刘知府怒骂,“现在是那边重要,还是我的库房更紧急?我又不是不还给他们,他们有什么好犹豫的?等真查到库房,发现少了东西,断了往后的来源,我看他们怎么办!”
“那小人……现在就去?”
“快滚!”
宁清窈听见里面的脚步声,连忙后退藏在拐角里,向前走出一段距离,藏在了树丛后,才算是松下一口气。
三日前才听谢文澈和陈浔提起,不想刘知府这么快便打算将库房补好,若真让他办成了,岂不是线索又断了?
宁清窈拧拧眉,正思索着要去提醒谁时,便听见一道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她隔着树影向外看去,发现不知不觉间,竟是到了偏门附近。
此时那门推开,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扶住门上,白袍如雪的清逸男子正徐徐走进来,露出一张宁清窈并不陌生的脸。
花留仙?
宁清窈愣了愣,下意识将自己藏得更紧些,隔着树叶婆娑望向那道出尘身影,看着他避开主路,从石子路蜿蜒向内,向廊下无声走去,很快便消失了身影。
……他为什么来这里?
宁清窈茫然又疑惑。
若说是刘知府邀请了他,那为何不走正门,便要从这偏门进来?
是孟轻舟又和府衙扯上什么关系?还是他自己有什么事情?
宁清窈思索半晌,没想出所以然,她错开时间走出去再找,却也没再寻到花留仙。
“在找什么?”
一道低沉如玉的嗓音忽在身后响起,宁清窈脚步停住,缓慢回眸。
谢昀站在金桂树下,墨袍玉冠负手而立,修颀俊逸,矜贵清冷,黑眸正静静看着她这边。
分明是站在最明亮温暖的色彩下,却觉他满身萧索和凉意,不见半点颜色。
宁清窈站在暖光里,和他仿佛隔了万千世界般,那么遥远。
怔愣一瞬,她才慢启朱唇,道:“迷路了,找路。”
谢昀薄唇弧度微微上扬,身上凉意好似也去了许多,神情也轻松。
“迷路?”他兀自一笑,踱步向这里走来,“这么大点的地方,也能寻不见路。”
宁清窈脸庞线条清冷,闻言硬邦邦道:“初次来,迷路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主要是宁州生带着她绕来绕去,她自己并未留心记路,这才不小心走失。
谢昀薄唇笑意更重,眉眼疏朗,卸去往日里那些阴鸷和抱负,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富公子,悠然自在的。
他伸出手拉住宁清窈,道:“不怕,我送你回去。”
宁清窈想要挣开,却听他道:“你是想继续在这里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,转到惊动所有人来寻你,还是乖乖和我走?”
牵着的手传递来阵阵暖意,宁清窈渐渐安静了,可她脸庞依旧淡漠,和他像是冤家般。
谢昀已经不想强求她什么,也开始习惯她的忤逆和冷漠,不再又恼又怒,心里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无力。
漫步在光阴里,他竟觉得这样平淡的感觉也不错,没有权势之争,没有阴谋算计,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人。
这种想法冒出的一瞬,他忽怔愣,握着她掌心的手也如触电般瞬间放开。
再看前面,是人来人往的喧嚣,在不知不觉间,他们竟然已经回到宴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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