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太安静了。
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纪明拿着钢笔，盯着解约合同上，应该自己签字的地方，迟迟没有落笔。
许久之后他抬起头，声音里带着些许干涩。
“许卿卿，我不明白。”
抛开两人的感情恩怨，在他的心里，她是那样的优秀。
她凭自己的努力，没有依靠加分政策，考上了国内数一数号的高校。
又去国际上的顶尖学府留学深造。
金光闪闪的简历，哪怕毕业后没有步入职场，也不该沦落到充满污名的圈子里去。
圈子里背后对她的议论，肮脏到他都开不了口复述。
许卿卿看到了他眼底的委屈。
忽然觉得，或许在这一秒，他是希望她好的。
但是无论纪明如何想对别人好，他骨子里的高高在上，是改不了的。
他从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。
更无法理解，当对方只是想吃路边摊的一碗素粉，他却强迫给予米其林大餐时，人会窘迫。
许卿卿此刻连争执都不愿了。
因为在他的圈子里，他可以不用学习这些。
更不用，为了她去改变。
她接过他手中的钢笔，在他迟疑之间，毫不犹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，平静道：“我们离婚之后，圈子里的话就听不到了，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。”
“而且，我是真的很喜欢直播，静静地做一道菜，聊聊天，可以让我变得平静。”
“如果你不想我说我们之间的事儿，我可以向你保证，不论以后我去哪里直播，绝不会再提起你。”
说完，她确认了一下卡号，起身道：“你们走完解约流程后，给我发一份合同，违约金打到这个账上就可以……”
“等一下！”
纪明终于开口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：“我……可以不和你解约，公司新人王的推广战略也可以继续下去。”
许卿卿回过头。
纪明捏着钢笔，“只要你保证，你一直走生活赛道，做做饭聊聊天，我可以不再干涉。”
许卿卿看他。
纪明避开视线，他给张秘书发消息，让法务部准备新的合约。
许卿卿皱着眉头想了会儿，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。
与其让她去别的平台乱说，不如放在自家公司旗下盯着。
“你也可以拒绝。”纪明把新合约推到她面前，“但你可以看看补充条款，根据你现在的情况，应该没有第二个平台能够超过我开出的价格。”
如果纪明不解约，许卿卿自己离开，违约金就需要她出。
她现在卡上没钱，出不起违约金，也不想再折腾。
纪明特意协调了一个团队，专门负责许卿卿的直播。
首页大横幅以及专属的流量倾斜，迅速让她的直播间成为热门，粉丝量更是以一种近乎离谱的方式增长。
纪明以前很少看直播。
如今却是休息时，总是忍不住点直播间。
看许卿卿炒菜，听她聊生活中的趣事，急躁的心也跟着慢慢平缓了下来。
后来，他发现，许卿卿会感谢每一个刷礼物的人。
纪明忍不住注册了账号，想了很久，终于取了一个自认为很适合的名字。
——大猪蹄子。
果不其然，当他送出的礼物炸开特效后。
他听见许卿卿用不急不慢的声音感谢：“感谢大猪蹄子送的礼物，祝大猪蹄子天天开心。”
一瞬间，纪明的心里涌出了极大的满足感。
接着，他的满足立刻梗在了心口。
因为裴衍之来了，没有刷任何礼物，但许卿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账号。
“欢迎裴医生来到直播间。”
纪明心里格外的难受，忍不住打字询问：「裴医生没有刷礼物，主播为什么要特意欢迎他？」
不等许卿卿回答，弹幕里已经有粉丝率先给出答案。
“榜一？”
纪明点开粉丝排行榜，裴衍之的账号赫然在第一的位置。
一股无名火直冲而上。
纪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充钱，送礼物！
他要成为许卿卿直播间里，最特殊的存在。
各种礼物特效接踵而至，绚烂的颜色将整个屏幕布满。
许卿卿整个人都是懵的，片刻之后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，拿出手机给纪明发消息。
「刷礼物冲榜也是公司的战略？」
「这些钱我要不要还？」
她根本没有想过，礼物是纪明自己想刷的。
还以为是公司的某种营销策略，私底下给裴衍之发消息。
「你别上头刷礼物，那个号好像是公司的。」
看到许卿卿的询问，纪明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。
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了个问号，同时停止了刷礼物的动作。
热闹的弹幕终于恢复正常。
许卿卿按照惯例，一遍遍的感谢大猪蹄子，期间还穿插着和裴衍之的闲聊。
纪明有种给他人做嫁衣的无力感，想要退出直播间，又觉得自己应该盯着许卿卿和裴衍之。
毕竟，弹幕里已经有不少粉丝在磕他们的cp。
一想到这儿，纪明就觉得，自己非但不能走，还得留在这，想方设法让许卿卿和裴衍之没机会聊天。
纪明把pad架在办公桌前，一边工作一边听她直播。
直播时的许卿卿格外的柔和，说话与面对他时的尖锐不同，异常的温柔。
纪明听着，不由自主的回想，很久以前，许卿卿只有同他说话时，才会这么温和。
劝他少喝点酒，劝他要按时吃饭，劝他……对小迟好点。
他很享受醉酒后，她煮醒酒汤的时刻。
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，他就感觉内心温柔又圆满。
这是赵柒柒回国后，他第一次回忆他们单独相处的事情。
最初的时候，纪明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温柔，接着眸子里带上怀念。
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从心底里涌出来，这种情绪让他感觉堵得慌。
许卿卿直播结束的时候，他还有些茫然。
整个人缓不过神来，呆呆的坐在三楼书房，许久后，才鬼使神差的回到二楼。
赵柒柒已经带着孩子睡了，二楼的陈设没有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。
只剩拐角的吊兰，还存有她的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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