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白盖在膝头。

    除夕夜,万家团聚,街道空空荡荡。靠近东安桥那条街,才逐渐拥堵。

    萧珩没有上画舫,而是选择了河边一块空地。

    他的随从等候多时,摆放了好些烟花。

    “你来试试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徐白点燃一座烟花。

    从她眼前炸开,太过于明艳,她也忍不住笑一下。

    东安河不宽,两岸都是人家,彼此相望,故而从河面划过的画舫,可以瞧见里面的灯火辉煌。

    点燃最后一座烟花时,萧珩倏然搂住了徐白。

    他附耳对她说:“给我一个吻,就当做告别。”

    徐白尚未来得及拒绝,他捧住了她的脸。

    徐白被他整个儿搂在怀里,又被他的气息包裹,避无可避。

    一艘画舫上,有说书先生正在讲侠义故事,萧珠听得聚精会神。

    萧令烜无聊,站在船头背光的地方,抽烟消遣。

    他脖子上还围着那条灰色围巾。

    有点暖。

    瞧见烟花下两个人亲吻时,他心想:“世风日下,肯定是洋派的年轻人,把不要脸当时髦。”

    待看清是萧珩时,他沉了脸。

    画舫慢慢划过去,萧令烜没有转头去盯着瞧。

    他只是沉默了片刻,把围巾解下来,扔到东安河里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阿爸,你围巾呢?”回到船舱,听阿宝如此问他。

    萧令烜:“掉河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旁人送的东西,你不珍惜。”萧珠说。

    萧令烜:“有什么可珍惜?我没见过好东西?”

    萧珠觉得他有点恼:“你怎么不高兴?”

    “冷。”

    明明是他提议到画舫上过除夕的,游河、听故事、看烟花。

    现在又是他嫌冷。

    “回去吗?”萧珠问。

    萧令烜:“你回去吧,我要找地方玩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去。”

    “听话。”萧令烜说。

    萧珠:“你把我送到徐姐姐家里去,我跟她守岁。”

    “她不在家。”

    “她在哪?”

    “大过年的,不要提扫兴的人。”萧令烜说。

    萧珠:“她怎么成了扫兴的人?”

    萧令烜没说话。

    萧珠试探着看他:“阿爸,你怎么喜怒无常?才给徐姐姐带了礼物,还送她压岁钱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闭嘴,带你去打牌。”萧令烜说。

    萧珠:“……”

    徐白大年初一没出门。

    她早起与母亲、妹妹吃了早饭,就窝在被窝里看书。

    她什么也不想,让思绪沉浸在一段史书里,来忘记昨夜的不愉快。

    计算着日子,九天似乎无比漫长。

    可历史浩瀚,百年也不过几行字,徐白又释然。

    她从中得到了力量。

    萧令烜除夕也没带女儿去打牌。父女俩回家,临时找来一个戏班,唱些热闹的,熬着守了岁。

    他是被凌晨的鞭炮声吵醒的。没睡好,一肚子气。

    大帅打电话给他,叫他去趟军政府。

    萧令烜更衣,随手要拿围巾,却发现被他扔河里了。

    一辈子没戴过围巾,也不觉得有什么。

    可下楼时脖子凉飕飕,这叫他越发烦躁。

    “我总不至于中了邪?”

    最近不对劲的,又何止这一件事?

    大帅府的大会议室,坐了几十名高级将领,类似从前皇帝新旦的朝会。

    萧珩着军装,配两枚勋章,坐在他父亲身边。

    萧令烜一进门,所有人都看向他。八成是戒备神色;只二成是他亲信,却又不敢在同侪和大帅面前表现很热络。

    故而,一瞬间气氛尴尬。

    “阿烜,坐这里。”大帅招呼。

    萧令烜没走过去,选了个靠门口的位置,大咧咧坐下。

    旁边有人给他点烟,他接了。

    他这谱,摆得比大帅还要大。

    “朝会”没什么大事,每个人都选几样自己的功绩,向大帅吹嘘;大帅则发发宏愿,要给这个驻地赠新装、那个驻地买大炮等。

    实在无聊。

    结束后,军政府有宴席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大帅稍微休息,把萧令烜叫到休息间。

    “阿烜,你过完年何时回驻地?”大帅直接问,“方才会上你听到了,好几个人都不满,催促你赶紧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福州的军务,是我独辖的,轮不到他们管,也轮不到你管。南城是我家,我愿意待一辈子都是我意愿。”萧令烜漫不经心说。

    “话是这样讲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讲?”萧令烜黑眸冷峻,“是分家了吗?大哥,你要说分了家,往后你的地盘我不能驻足,咱们可就说两家话了。”

    大帅被噎住:“胡说什么!”

    又道,“总要叫人挑不出错。”

    “旁人的嘴,就是专门盯着我挑错的。叫他闭嘴的办法,不是我背井离乡,而是把他的嘴打烂。”萧令烜说。

    大帅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几个说话的,都是你儿子的人,一个个想做‘太子党’。”萧令烜说。

    大帅:“阿珩还年轻,他没这个能力。你多心了。”

    大帅时常气弟弟、气儿子,却都是家务事。

    在他眼里,儿子再多毛病,也是他亲儿子,越不过父子人伦;弟弟再恶毒,也是一母同胞亲兄弟。

    家事,生的是闲气。

    比如说,萧令烜暗示萧珩野心太大,大帅是不以为意的。

    萧珩不过是想跟萧令烜争。

    “滕勇那个老东西,很偏向萧珩了。”萧令烜道。

    提到滕勇,大帅也头疼。

    滕勇“功高盖主”,一旦他有心独立,自己成立军政府,对南城军政府是致命打击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叫你不要惹他!”大帅迁怒弟弟。

    萧令烜吊儿郎当点了烟:“我干嘛要惹他?我要宰了他。”

    大帅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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