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瑛娘对着灯火看那针脚和绣工,心想陆春娘这手艺能顶十个自己!
“陆娘子手艺精湛,比县里的裁缝铺子做得都好。”
伍瑛娘又看了眼趴在自己怀里的知知。
她现在怀疑,是不是让女儿去街上捡块金子都能捡到。
陆春娘谦虚:“一点吃饭的手艺罢了。”
她还没谦虚完呢,腹部就传出响亮的咕咕声。
陆春娘尴尬地按住肚子。
她一天都没正经吃上口饭了,此时腹中饥饿也不好意思开口。
咕咕——
苏知知的小肚子也叫了两声。
苏知知摸着肚子:“娘,我们都饿了。”
伍瑛娘笑:“谁不饿呢?时辰不早了,先一起吃饭吧,吃完饭再说。”
大家从黑山食肆带了饭菜回来,在家里的灶上热了热,满院子都是香味。
陆春娘跟着伍瑛娘一起上桌吃饭。
见桌上竟然有鱼有肉,还有果蔬,丰盛得跟年节一般。
她自从回到白云县住进陆大明家中,她就没再尝过荤腥。
陆春娘不好意思夹荤食,只夹一两口素菜配着白饭吃。
一入口,她惊讶地发现连素菜都炒的很香,是用猪油的炒的!
而且米饭颗粒饱满,莹润软糯,比她在宫里吃到的都不差。
秋奶奶把一盘猪头肉换到陆春娘边上:
“你们年轻人多吃点肉,看你这虚的,多吃点,把身子养好。”
陆春娘羞窘地推拒道:
“多谢婶子,我已经三十多了,肉留给孩子们吃。”
秋奶奶听得哈哈笑,秦老头眼角的皱纹也折起来。
秋奶奶:“丫头,你三十多还不年轻?我老人家黄土盖了半身还不服老呢。”
苏知知嚼着脆脆的猪耳朵:
“我们家人人有肉吃,不用特意给谁留。”
薛澈和孔武没说话,但也点头赞同。
伍瑛娘夹了两块肉放在陆春娘的米饭上:
“别客气,吃吧。”
那猪头肉色泽红亮,肥瘦相间,透着被八角桂皮卤煮过的香味。
陆春娘夹了一块送进嘴里。
脂肪的油润和瘦肉的嚼劲交织,浓郁的卤香在口中弥漫。
陆春娘大口扒着米饭,眼泪又扑簌扑簌往下掉。
苏知知问她:“肉太咸了吗?”
陆春娘红着眼摇头,满口米饭,含糊地呜咽:
“太好吃了。”
“太好吃了……”
吃过饭后,苏知知、薛澈还有孔武累了一天,早早地都洗漱睡觉去了。
陆春娘简单擦洗了身子,避开有伤口的地方,然后换上了伍瑛娘借给她的干净衣裳。
伍瑛娘和郝仁来找她谈谈以后的计划。
郝仁坐在桌边,眉宇间矜贵的气度,让他的话听起来有几分礼贤下士的味道:
“陆娘子有裁衣的手艺,若不嫌弃,可在我们村做裁缝,工钱会按市价付。”
陆春娘自然是同意,但面色有几分犹豫。
伍瑛娘握住陆春娘的手:“春娘,有什么话可直说,若是怕你兄长找麻烦,大可不必,我们既然决定要你,自有法子应对。”
陆春娘得了伍瑛娘这句话,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。
她喜道:“我身上的伤不碍事,明日就可以干活。”
伍瑛娘:“不急,你歇两日,之后会有人接你去村里安顿,到时候你可得忙个不停了。”
陆春娘和伍瑛娘相视而笑。
郝仁启唇,温和地问道:
“听闻陆娘子曾在宫中任女官?”
陆春娘不好意思看郝仁,因为郝仁生得太好看,比宫里的一些娘娘都好看。
而且她听郝仁说话时,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回到了长安的贵人们面前,下意识地有些紧张。
她神色复杂地点头,实话道:
“我曾在宫中数年,任尚功局司制。今年出了宫,回到岭南。”
陆春娘简要说了一下自己被逐出宫的因果。
她原以为郝仁夫妇未必能听懂皇城后宫之事,毕竟这些事情离岭南,离平民百姓太遥远,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事情。
可当她提到“姝美人”三个字时,见郝仁的眉峰猝然蹙起。
郝仁声音有些凉:“姝美人?”
陆春娘:“是皇上今年新宠的祁才人,赐了‘姝’字。”
郝仁背对烛光而坐,面色有些黯然:
“陆娘子可知宫中有位惠婕妤?如今……可还在?”
陆春娘诧异地掀眼看了一眼郝仁。
她入宫十几年,自然知道惠婕妤,也就是当年宠冠六宫的惠贵妃。
因年年要为各宫裁衣,她甚至知道惠婕妤的身量腰围,每年胖了还是瘦了。
陆春娘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,人人皆知皇上宠爱惠贵妃,赐给惠贵妃的衣裳首饰多到她们尚功局差点都做不赢。
后来裴家出事,惠贵妃降为惠婕妤,再未受过宠幸。
他们尚功局给惠婕妤做的衣裳就少了,而且上头给明惠宫分的布料也都是最差的。
“惠婕妤和三皇子在明惠宫住着,听说惠婕妤生产时伤了身子,一直在休养。具体如何我不知。”
“明惠宫四时衣裳炭火都是按例送的,虽然布料和炭火不是上品,但想来御寒是不成问题的。”
“三皇子幼时曾出过意外,伤了脑子,有些……不似从前聪慧。惠婕妤早两年瘦得厉害,衣裳都撑不起来。但这几年好些,腰身又长了些肉回来。”
“听闻皇上从不去明惠宫,惠婕妤也不怎么出来。惠婕妤喜欢养猫,常常与猫作伴……”
郝仁静静地听着。
岭南的湿气真重,墙上、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。
连人的眼里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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