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儿闻言,怔愣在当场。
她一路上都在提醒主子注意皇后娘娘的仪态,主子倒好,充耳不闻不说,还毫无形象地拎着裙摆,一路疯跑。
如今瞧见满地的尸块儿,她都吓得浑身哆嗦。
方才还火烧眉毛的主子却嚷嚷着要更衣?
见她没有动作,沈熹微加重了语调,又催促了一番:“还愣着做什么?”
“本宫在此更衣,想必妹妹也不会怪罪吧?”
她问的是林间雪,回话的却是慕容端。
慕容端心心念念要的‘东西’半点踪影没能寻到,哪里有心思管她是不是要更衣。
她敷衍地冲沈熹微一笑:“姐姐换好衣衫,还是快快离开的好。”
珠儿这才醒过神,手忙脚乱地取下衣架上的衣裙,正要伺候沈熹微穿上,一直不曾求饶的林间雪突然尖叫出声——
“那是兄长送我的衣裙,你不准碰!”
她目眦欲裂,狰狞的脸色恶鬼一般,疯狂挣扎着想要朝沈熹微的方向扑过去。
没有防备的慕容端险些被疯癫的林间雪掀翻在地,还是眼疾手快的宫婢一脚踹在林间雪后心,她才没能将衣裙从沈熹微身上撕下。
被踹倒的林间雪软软瘫倒在地,口中鲜血喷涌,一双嫣红充血的眸子也逐渐失神
看着脚下刺目的红,沈熹微胸腹间翻江倒海,险些也跟着昏死过去。
寻常人一脚便能将人踹的口吐鲜血么?
不会,她笃定,慕容端身边这宫婢不但会功夫,只怕武力值还不在朱砂之下。
慕容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云鬓,“既然她不招,那便没必要再留着她。”
“阿奴,动手。”
死到临头,林间雪双眸渐渐晦暗,却还是盯着沈熹微穿在身上的衣裙,一眨不眨。
好硬的骨头啊,不愧是将门虎女。
“算了吧!端妃娘娘借着莫须有的罪名在后宫大开杀戒,若是寻到了罪证,柔妃任你处置。”
“可妹妹偏偏不曾寻到,便不怕这百芳阁冤屈而死的亡魂,午夜梦回时找上妹妹索命么?”
慕容端闻言,眉目如画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。
她不信鬼神,冤魂索命她不怕,却忌惮攥着她把柄的沈熹微。
慕容端娇媚一笑,站起身,软下声调与沈熹微道:“姐姐想要保下柔妃这贱人便直说。”
“这点薄面,妹妹还是给的。”
说罢,她一摆手,便带着宫婢扬长而去。
人都走光了,一直强撑着的沈熹微软软地倒在珠儿身上,冷汗直流。
“珠儿传传太医。”
话落,强弩之末的沈熹微两眼一合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再次醒来,与她同在一张拔步床上的林间雪正阴恻恻地将她瞪着。
沈熹微倏然被吓得坐起,起的太快,脑袋还重重地磕在了结实的紫檀木床架上,雪白的额头瞬间腾起个红肿的包。
浑身裹满绷带的林间雪见状,嫌弃地吐槽她道:“你还能再笨些么?”
“我这个重伤吐血的伤患都还没昏厥,什么伤都没有的你倒是倒下的比谁都快。”
“呵,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滴滴,说得就是你吧!”
沈熹微疼得双眸含了一包热泪,嘴下却仍不饶人:“我笨?我娇滴滴?”
“若不是本宫相救,你怕是早被端妃那个蠢货大卸八块,连个囫囵的尸身都凑不齐了。”
闻言,方才还对她满是嫌恶地林间雪红了眼眶:“娘娘说的是。”
“若没有娘娘,林间雪早就成了九泉幽魂。”
见她要哭,沈熹微难得有些慌了。
林家世代忠良,满门忠烈,就连女儿家也是铮铮铁骨,即便重刑加身,也丝毫不曾妥协半分。
她宁折不弯的脊梁,可不能万万被她给折辱了。
手忙脚乱地想要掏出锦帕为她擦眼泪,摸遍袖笼,锦帕没找到,反倒摸到一封厚厚的书信。
“这衣裙里藏着的,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?”
抬手伸出指尖揩掉她挂在脸颊的泪珠,沈熹微柔声套话,“端妃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在宫里无的放矢。”
“除非,你手里当真握着能要她命的东西。”
林间雪不自在地拍开她的手,满目防备:“那皇后娘娘你呢?”
“明明见血就晕,还非得逞强趟这趟浑水,你为的又是什么?”
没能套出话来,沈熹微讥诮一笑,掏出袖笼里的东西,痛快地丢还给她。
“我若居心不良,是为了攀附将军府而来,妹妹可会相信?”
她自称我,而不是‘本宫’。
林间雪握着手中的密函,眉目间是浓到散不开的忧愁。
“兄长功高盖主,皇上早就盘算着拿将军府开刀,而你如今贵为后宫之主,背靠着的还是丞相府这棵大树。”
“聪慧如你,即便一时不受宠,也不需要攀附岌岌可危的将军府。”
说罢,她咬牙将手中密函又丢回沈熹微怀里。
“不管你所图为何,只要你将密函亲手交到兄长手中,我林间雪发誓,此生追随娘娘,刀山火海也绝无二话!”
沈熹微妥帖的将密函贴身收好,“把密函交到林将军手中不难,难的是,林将军如何才会信我?”
兜这么大的圈子的找上林间雪,她的本意只是想求个信物,好让林煮雨相信北狄奸细构陷他一事。
不料却倒霉催地遇上慕容端刑讯逼供,还勾出了她潜藏已久的怪病。
林间雪眸光闪烁,“娘娘请放心,只要娘娘奉上密函,兄长定会深信不疑。”
素白的指尖捏着花纹繁复的织锦袍袖,沈熹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时间紧迫,容不得她细想,只能匆匆下榻,唤了珠儿出宫去。
身后,林间雪还在嘱咐她:“娘娘切记,密函万万不可拆开。”
沈熹微只当她还在防备自己,潦草应下后,换了一身行头,戴上锥帽,拿了珠儿的腰牌便出宫去了。
深夜的宫门防守稀松,三两银子的贿赂,沈熹微便成功买通了守卫,脱离了那困囿她的樊笼。
为不引人注目,沈熹微连车马都没敢乘,一路跑一路喘,终于在戌时末赶到了将军府门前。
深更半夜,本该紧闭门户的将军府却灯火通明,尖叫声连连。
沈熹微双腿一软,险些瘫倒在地,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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